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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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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雲朗一想到不知?有多少人在背後這樣說過顧遠箏,他就要氣炸了,牽著馬韁的手指節都?泛起了青白。

他胯-下的神駿曾是朔方原上的野馬王,當初為了馴服這匹性烈如火的馬,邵雲朗沒少花心思,馬兒頗通人性,焦躁的踱步,眼神餓狼似的盯著躺在地上不住呻-吟的薛河。

“若非丞相年少時代?朕入了敵營,如今雙腿不便的本該是朕!”邵雲朗牽著馬環顧跪著的眾人,馬鞭一點癱軟在地上的薛河,冷聲?道?:“日後若是再讓朕知?曉何人膽敢對丞相不敬,下場當如此人!”

眾人皆是噤若寒蟬,小聲?應是。

邵雲朗看了眼顧遠箏,回身對禁軍統領道?:“請帝輦去。”

“是!”禁軍領命而去。

帝輦即為皇帝專門乘坐的車轎,用途不同規格也有所不同,像今日這種?不必接受民眾參拜,只?是出行用的帝輦,便只?用了四匹馬拉車,算是形制最尋常的。

邵雲朗翻身下馬,上了馬車,又讓內侍將顧遠箏扶了上去。

待到馬車轆轆走遠,有禁軍上前拖走昏厥的薛河,跪著的眾人才敢神色驚惶的站起來。

人群裏?,一道?視線陰沈沈的註視著帝輦離去的方向?,直到那明黃的瓔珞轉入獵場看不見?為止,他才冷淡的收回視線。

顧遠棋站在這人身側,又叫道?:“葉桓?葉桓?看什?麽呢這麽出神?叫你好幾聲?都?沒聽見??”

“沒看什?麽。”葉桓垂眸,遮掩住眸中情緒,“只?是覺得……陛下待顧相實在愛護有加。”

“這難道?不是應該的?”顧遠棋皺眉,銳利的視線卻落在被拖走的薛河身上,“這小子……剛才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……”

“大概是飲酒了吧。”葉桓看了眼顧遠棋,“還未謝過顧將軍方才出手相助。”

他低眉順目的躬身一禮,垂眸時纖長睫毛小刷子似的落下,瞧著頗為乖順。

顧遠棋被他這樣鄭重的道?謝,耳根便是一熱,也忘了薛河那樁事,連連擺手道?:“舉手之勞罷了,與你發生口角的是何人?”

“同僚罷了,沒有大事,只?是他性子有幾分急躁……”

兩人一邊交談,一邊並肩向?獵場裏?走去。

……

馬車裏?,兩人才剛剛分開。

邵雲朗唇上泛著水光,還有些腫,本來被那姓薛的傻子惹出了一肚子的氣,這會兒也被顧遠箏給親沒了,一時頗為哭笑不得。

“光天化日的,顧大人做什?麽突然?偷襲朕?”

顧遠箏仍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他,半晌才笑道?:“陛下在馬背上當真威風的緊,臣看得實在是……情難自抑。”

想起薛河,邵雲朗神色又陰沈下來,他擡眸看了眼顧遠箏,忍不住問道?:“阿遠,你這些年腿不方便,是不是有很多人……”

他說了一半停下來,抿唇沒再說下去。

顧遠箏卻了然?,只?淡淡道?:“陛下,並沒有很多人敢在我面前這樣說……就算我是個廢人,也是個身份尊貴的廢人,是丞相的兒子,沒有幾個不開眼的人在我這裏?蹦跶。”

“那我也心疼。”邵雲朗仍是皺著眉,“處理完科舉的事,你便不必再裝病了。”

他說的話,顧遠箏就沒有不聽的,當下便點頭同意了。

因薛河的事,這場踏青進行的異常沈悶壓抑,晟啟帝與丞相坐在帳子裏?根本就沒出來過,還有兩個小地坤被先前的變故驚得虛汗不止,都?沒進獵場便乘著馬車回去了。

下面的人在對詩,但?早就沒了先前的興致,只?是皇帝不走,他們也不敢動,只?得在底下陪坐著。

進行到一半,得了消息的薛尚書才匆匆從場外趕來,跪在帳子前痛哭流涕,痛斥他那不懂事的兒子,罵罵咧咧的聲?音一度蓋過了場上的吟詩聲?。

象牙箸夾著櫻桃煎餵到顧遠箏嘴裏?,邵雲朗聽得嗤笑了一聲?,“這老狐貍,罵得這般義憤填膺,不知?道?的還以為他是個忠臣嚴父呢。”

顧遠箏將那酸酸甜甜的點心咽下去,低聲?道?:“陛下,不如借機將此事做大,責令薛尚書閉門思過,切斷他和另外三家?的聯系,一個月足以成事,他若是老老實實的思過也就罷了,不老實……就派人幫他老實。”

“可行。”邵雲朗揚眉,他招手,命阿陶過來擬旨。

這次踏青,終以薛尚書停職一個月落幕。

小輩們一頭霧水的回了家?,把今日所見?所聞哭訴一番,他們只?是覺得委屈,家?裏?的長輩們卻從做“國丈”的念頭裏?清醒了幾分,漸漸意識到皇帝這選秀怕是個幌子,只?怕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然?而那年輕的皇帝卻比這些老油條更懂得抓住時機,畢竟在戰場上他從來都?是分秒必爭的。

次日朝會,那坐在輪椅上的病弱廢物第?一個轉著輪椅出來,拱手說有要事上奏。

邵雲朗頷首:“準。”

顧遠箏垂著眸子,語氣平淡的說出一句石破天驚之言。

“陛下,臣曾在戶部任職,偶然?間發覺了一樁奇詭之事,去年新晉的幾名進士中有兩人是晉州人士,此二人被吏部調派直戶部……然?而這二人卻皆是蘄州口音,這本也不是大事,只?是臣閑來無事,有意結交些青年才俊,卻又發覺,二十餘名慶安年間高中後入仕的官員,竟有十幾人口音與故地對不上,細細盤查之下……竟查出一些陳年舊事。”

他擡眸,仿若感覺不到周圍數道?驚懼怨恨的視線,自袖中摸出一道?折子,“事關重大,非三言兩語足以表述,臣只?得著於筆墨,勞陛下一閱。”

阿陶一揮浮塵,躬身將那有些厚度的折子遞了上來。

邵雲朗接過,打?開粗略一看,驟然?色變。

他倒不是演的,演技也沒這麽好。

此前他把這件事全?權交給顧遠箏去辦,顧遠箏也沒與他詳細說過個中細節,想來就是怕他心裏?裝不住事,每過幾日見?到這些人還不當庭發作。

下面的人只?見?晟啟帝唇抖了抖,玉旒後隱約可見?額上青筋都?起來了,不明真相的人一時面面相覷,明了其中隱情的,卻已經開始兩股戰戰了。

“啪——”

那硬殼的奏折被邵雲朗用力擲於臺階之上,聲?響之大讓下面站著的人皆是一抖,但?見?邵雲朗起身,一手撥開額前玉旒,竟要下臺階。

阿陶疑惑的躬身道?:“陛下?”

眾目睽睽之下,新帝年輕俊朗的臉上露出一個堪稱猙獰的笑意,他對著臺階下侍立的帶刀侍衛一招手道?:“刀給朕。”

侍衛楞住,下意識的解下系帶,將那兩指餘寬的長刀雙手呈上。

前排的吏部侍郎腿肚子直抽抽,無比後悔自己今日頂替薛尚書站在這個位置上。

金屬刮擦聲?冷冽刺耳,雪亮刀光晃的人眼睛生疼,邵雲朗很輕的笑了一聲?。

“朕倒是不知?,這大殿上站著的國之棟梁們,皮囊之下到底是血肉之軀,還是魑魅魍魎……”他並指一彈那長刀,於刀鋒長吟聲?中冷聲?道?:“倒不如朕挨個剝開人皮,一探究竟。”

眾人驚惶下跪,齊聲?道?:“陛下息怒——”

大殿之上,一時只?剩下輪椅上的顧遠箏,和左顧右盼的顧遠棋。

“咳……”顧遠棋尷尬的跟著跪了下去。

錦靴一階一階踏下臺階,也像踏在眾人心裏?,幾大世家?的人心都?懸在萬丈懸崖之上,一時都?在斟酌皇帝到底知?道?了多少,該有什?麽應對之策。

邵雲朗仿佛知?道?他們心中所思所想,在下面走了一圈,那垂下的刀鋒在每一個腦袋前面轉了一圈,最終又回到了禦階之上。

皇帝將長刀拄在身前,玄金色的廣袖被窗外的風帶動,袖口繁覆的金絲與鋒刃摩擦,象征著皇權的龍紋與象征殺伐的刀刃擦出細微聲?響。

有人這才恍然?想起,大昭開國皇帝本就是踏著鮮血走上皇位,這宣政殿的地毯,也曾浸透前朝昏君佞臣的血,怎麽才不過一百餘年,他們怎麽就全?都?忘了呢!

“阿陶。”邵雲朗沈聲?道?:“念!”

“奴才遵旨……”阿陶趕緊小步跑下臺階,拾起那奏折,氣沈丹田揚聲?道?:

“慶安十八年,薛家?以‘詩會’為由,私下宴請眾舉子,擇文采出眾者兩人,威逼利誘令二人代?族中子弟參考,事後為遮掩真相,將二人扔入驛站深井,並將其家?人發配北疆……”

“慶安二十一年,晉州舉子鐘瀚、田向?高中,未及接到旨意,便被人殺害後冒名頂替,頂替者實為韓氏宗族子弟……”

“慶安二十四年,青州舉子吳羽科考後被人追殺墜崖,僥幸生還後逃回家?鄉,卻聽聞‘自己’高中探花,打?馬游街……”

“慶安二十六年,高州二十名學子帶著訴狀入京,未能出州府,便被盡數截殺……”

“同年六月,五名學子自縊家?中,有人於墻上血書一行……”

“腳下無生路,擡眼不見?天,冤!冤!冤!”

……

這一樁樁、一件件陳年舊案,終在這一刻被拂去層層灰燼,露出其下血淋淋的冤情。

宣政殿外烏雲匯集,狂風愈發的急,一道?驚雷落下,任韓氏家?主的五軍都?督府掌事已經快把頭埋進褲-襠裏?了,他知?道?再任由大太監念下去,就是整個宗族都?要保不住!

他撞著膽子膝蓋兩步,哭訴道?:“陛下!您切不可聽信丞相的一面之詞啊陛下!白紙黑字誰都?寫得,這是汙蔑!是陷害啊!陛下!!”

他一哭,有幾人紛紛回神,也跟著喊冤,宣政殿上一時一片鬼哭狼嚎。

邵雲朗閉上眼睛,緩慢的呼出一口氣。

“顧卿,你可有人證?”

顧遠箏拱手道?:“人證此時就在殿外。”

邵雲朗眼眸掠過那些哭哭啼啼的面孔,冷笑道?:“開門!”

一人半高的雕花鏤空紅木門扉被內侍推開,支呀一聲?的開門聲?裏?,紫色的閃電長龍般撕裂陰雲,照亮整個宣政殿。

瓢潑大雨頃刻而至,雨幕籠罩著天地,跪在殿外的眾人便愈發渺小,似天地間的飄搖蒲草。

這群人有老有少,有人是當事人,有人披麻戴孝的捧著牌位,為首一人粗布麻衣,臉上似被亂石劃過,眼睛也撞瞎了一只?,黑洞洞的看著殿內群臣。

半晌,他深深叩首,顫聲?嘶吼道?:“草民——有冤——!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因為笙笙不是全職啦,有時候卡文就會很晚才更新,今天追一篇更新時,發現太太都是按時更新,不按時就有人在下面跳腳……

看了看我狗啃的似的小紅花,有點心虛,又覺得寶子們真的都好好哦,愛你們呀麽麽麽~感謝在2021-08-27 00:20:13~2021-08-27 23:45: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佘羽20瓶;你你你好10瓶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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